阿乙己

午后，操场边的单杠上，总能看到阿乙己。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，双手紧握铁杠，身体绷成一道倔强的弧线，一次，两次，艰难地向上牵引。汗水沿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，在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斑点。

周围奔跑跳跃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。他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，像攀爬一道看不见的天梯。有人说：“阿乙己，歇会儿吧，你都练了三个月了。”他不答话，只是抿紧嘴唇，目光越过围墙，望向更远的地方。

后来我们才知道，他儿子在省体操队训练。每次通电话，孩子总说：“爸，我能做十个引体向上了。”阿乙己在电话这头笑，挂了电话却来到操场。他说：“我得知道十个引体向上有多难。”

那个秋天，当阿乙己终于完成第一个标准引体向上时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没有欢呼，只是轻轻落地，拍了拍手上的铁锈。远处，一群少年正在练习跳高，不断跃起、落下，像不知疲倦的飞鸟。

体育场就是这样奇怪的地方——有人在创造纪录，有人在理解纪录；有人在飞翔，有人在仰望飞翔。而阿乙己用他笨拙的坚持告诉我们：真正的体育精神，有时不在领奖台上，而在每个试图理解他人高度的普通人身上。